看着一众捕快那惊愕的样子,林靖宇觉得一阵无语,没好气的笑骂道:“为了抓我也不用使出这种小孩把戏吧。是不是想告诉我后面有人?”
持链捕快没有在意林靖宇戏谑的表情,只是后退与同伴站在一起,手中锁链丢在地上,反手拔出鞘中腰刀,一脸戒备。
事到如今,林靖宇也知道不对劲,随即扭头回去一看,却被诡异的气氛吓了一跳,差点没让他一个屁股墩跌坐下来。
只见昔日一身白衣的方棠敬现今竟浑身黑色异域服饰,儒雅的折扇被一只黝黑发亮的骷髅头骨所取代,旁边还站着两个包裹严密的女子。
一脸邪意的方棠敬露出满口黑的发亮的牙齿,邪笑道:“小子,咱们又见面了。为了你,老夫可是吃了天大的苦头,黑白两道都想要我的命呢!”
林靖宇皱着眉头道:“你这老狗能活着已经是天大的造化,不夹着尾巴做人,还敢出来招摇过市?知道这几位是谁吗?”
随即指了指身后的徐捕头等人,林靖宇奸笑道:“介绍一下,这位威风凛凛的大叔就是——正义的化身,罪恶的克星,提刑司徐捕头是也。”
话音一落,徐捕头等人面目一寒,暗道小子阴毒,竟然祸水东引。只怕这次抓捕可没那么简单的了,沙河帮的‘白纸扇’岂是那么好对付的?
闻言,方棠敬眼光下意识的掠过徐捕头等人,脸上满是玩味的笑意,那表情仿佛是看见螳臂当车的蝼蚁一样不屑一顾。
“以前本座顾忌沙河帮势大,不敢招惹你。可如今你一个丧家之犬竟还敢蹦出来?本座说过;迟早叫你尝尝咱们提刑司的手段。”
徐捕头被方棠敬的表情气得七窍生烟,更恼林靖宇祸水东引。大手一挥,捕快们排列成逮捕队形,缓缓的向两人靠近。
方棠敬低着头,披散的长发遮住脸庞,他语气略带兴奋道:“提刑司的手段?也罢,来而不往非礼也。老夫炼制的‘鬼母蛛妃’让你们开开眼。”
若说鬼母蛛姬是狼蛛一族雄性的奴隶,那鬼母蛛妃即是‘白富美’了。它们地位与雌性狼蛛差不多,只是较之性格更温,更容易被制服。
当然,这只是相对而言;普通的狼蛛是制服不了这些鬼母蛛妃的,而且其代价也很高——这些‘白富美’是用来供应给妖族的‘高富帅’的。
妖族重视血统,各个阶层不通婚,目的是维护本阶层的血统纯净,以维持天赋妖力的强大和纯洁必要性,而鬼母蛛妃既此应运而生。
在场的捕快是提刑司的精英,林靖宇更是直接参与过鬼母蛛姬事件,听到鬼母蛛妃这个名词时,纷纷惊讶不已。
深知鬼母蛛姬能力的林靖宇头疼不已,之前靠破军贤王帝郢的能力杀死了一只鬼母蛛姬,可现在帝郢这家伙住进了破刀里,怎么也呼唤不出来。
事情,大条了。
“发信号,向镇暴队求援!红色状态……”徐捕头话音一落,当先举着腰刀冲了上来,金黄的原力气息从刀刃上涌现出来。
其他捕快也跟着冲上去,各自颜色的原力不断散发,只剩那个持链捕快落在后面,他将‘穿云箭’信号发射后也跟了上来。
林靖宇在捕快们经过时戒备着横刀在侧,可他们对此视而不见,只是呐喊着冲向方棠敬,仿佛色狼看见美女一样兴致盎然。
林靖宇随即释然;太祖皇帝祖制:无战功者,不得封爵。细分开来,由于妖族强悍很难杀死,固斩首一级即算战功。
对于封爵和抓捕林靖宇,两相比较之下,他们自然会做出选择。
抓林靖宇最多不过得点赏钱,何况抓了人还有可能要承受林家的报复。而封爵则是天大的好处,最起码,见到了讨厌的议政使大人也不用下跪了。
文官说到底只是给皇帝打工的‘臣工’,而封爵贵胄可是与天子共享天下的,在地位上来看,可比表面威风的文官强太多了。
只要利益比风险高出让人疯狂的代价,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,也会有人义无反顾的往下跳,这些捕快此时亦是如此。
戏谑一笑,方棠敬一手端着黑色骷髅头骨,另一只手扯起一条布满符文阵列的锁链,一股绿气由骷髅头涌出,顺着锁链涌进身旁两个鬼母蛛妃身体里。
他嘴里念念有词,晦涩难懂的咒语随着锁链光芒的闪烁而加快,更多的绿色气体从锁链涌向鬼母蛛妃,而它们也在发生变化。
“杀!”徐捕头大喝,手中腰刀高高举起,泛着金黄光芒的刀刃势不可挡的下劈,狰狞的表情似如功劳已经到手一般兴奋。
‘嘶!’一道布料被撕裂的声音传来,一个鬼母蛛妃外衣炸裂开,破碎的布料扑向了当先的徐捕头,使得他有些慌乱的挥刀乱舞,将碎片搅的粉碎。
身后的捕快同时对上另一个鬼母蛛妃,后者同样衣服破碎,露出了浑身黑色刚毛的躯体,口器也已经裂变为三瓣,这说明它们已经进入‘妖变’状态。
看着与鬼母蛛妃打成一团的捕快,林靖宇终于松了一口气;三十六计走为上,再不走,等这些捕快处理完怪物后,不会介意锦上添花,再逮了自己。
可事与愿违,方棠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后面,邪笑道:“赶时间吗?别急,我和你之间的事情才刚刚开始。”
随即方棠敬瞟了一眼战作一团的捕快们,嘴里啧啧有声道: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,这些为了摸不着的前途而拼命的家伙,活不了几个。”
话音刚落,一个鬼母蛛妃看似纤细无力的手掌摁在一个捕快的头顶上,手臂肌肉突然鼓动,那家伙的头颅像打地鼠一样,被摁进了胸腔里。
纵然见多识广的林靖宇不惧杀戮,可这种无力抗拒的虐杀很摄人心魄,他第一次感觉到没了破军贤王血脉之力帮助,自己是多么的弱小。
瞬间矮了半截的捕快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地不起,可这种虐杀并没有让剩余的捕快胆寒,反而激起他们的凶悍,手中腰刀不断的斩刺在怪物身上。
腹胸被插了两把腰刀,那鬼母蛛妃也被打出了凶性,手中长长的指甲毫不费力的攮进一名捕快的胸膛,透背而出时,手中赫然握着一段脊椎骨。
“啧啧,材官境修为的捕快也熬不过一击,一照面就死两,可也只是把老夫的鬼母蛛妃重伤而已,呵呵……”方棠敬像和熟人闲聊一样平淡。
那鬼母蛛妃长发陡然暴涨,如有生命的绳索一般,缠住那个持链捕快的脖子,大张着的三瓣嘴敛着液体,拼命的将他往嘴里拖去。
持链捕快被长发捆住脖子,窒息感使他的扭动越来越小,眼看鬼母蛛妃大张的三瓣嘴就要把他的脑袋嚼入嘴里,变异突生。
一道金黄的寒光闪过,鬼母蛛妃身首分离,脑袋齐整的沿着脖子掉了下来,不过嘴角敛着的液体却滴进了持链捕快眼里,这让他低沉的惨叫着。
徐捕头保持着挥刀的姿势;另一个与他对阵的鬼母蛛妃早已被他竖着从中间劈开,一刀两断了。不过他的情况也不太乐观,浑身的伤口血腥恐怖。
方棠敬不屑的看着强弩之末的徐捕头,突然手指屈起成鸟喙状啄向林靖宇,口里阴冷喝道:“鹤形拳·鹤啄。”
形如枯槁的手虽没有往日文士的儒雅,却快若闪电,猝不及防之下,林靖宇只能勉强闪过,可脖梗还是被刮过的‘鹤啄’划了一道血痕。
去势不减的‘鹤啄’狠狠的啄在林靖宇身后的墙上,堪比仙鹤锋利的喙的‘鹤啄’,竟将墙面啄出一个小洞,可见要是啄在人的身上是多么可怕。
微微诧异的看着闪躲的林靖宇,方棠敬怒极反笑道:“好好好,果然英雄出少年,栽在你手里的蠢货们死的不冤,再来。”
林靖宇哪有心思与他斗嘴,躲过袭击后,手中长刀挥出,逼退了如影随形跟上的方棠敬,转身就往巷口跑,没了破军贤王,自己可不敢托大了。
一阵阵急促的哨子声传来,看来在巷子里发生的事情已经惊动官府了,城内的镇暴队已经出动,城门处也传来城门将要关闭的鼓号声。
算算时间,从持链捕快发出信号到镇暴队回应的哨声,足足过了一刻钟的时间,可想而知反应速度有多慢,这还是边境城市呢。
怪不得方棠敬敢于如此托大,在捕快与鬼母蛛妃打斗时,还能和林靖宇谈笑风生,似乎一点都不着急,原来是有所依仗。
可是他低估了捕快的战斗力,在付出惨重代价后,两个鬼母蛛妃全被斩杀,这也打乱了方棠敬的计划,所以才会不顾身份的偷袭林靖宇。
林靖宇却是没空管这些,他只想赶快出城,因为城门关闭的鼓号声一旦停止,那就代表戒严开始,直到解除戒严令之前,任何人都不得出城。
半空中,肉眼可见的护城大阵在符文阵列的驱动下,闪耀着如同碧绿水纹般的光芒,只要半刻钟就能闭合完毕,到时,连只鸟都飞不出城外。
跑出巷口这十多步路程里,方棠敬如鬼魅般贴了上来,缠着林靖宇步履艰难,两人就这么耗着,眼看护城大阵就要闭合,他心里更急切了。
“嘻嘻嘻,你们,谁都别想活着离开。”
徐捕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前面,他声音邪魅,也不知道是杀红眼了还是得了失心疯,又或者是蛇吞象般难填欲壑的贪心。
一脚将已经瞎了眼的持链捕快踢倒,徐捕头随即踩在他脖子上,脚掌下压一声脆响,持链捕快便没了生息,整个人一软就此死去。
林靖宇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死同伴,换做其他人也许也会这样做;那两具鬼母蛛妃的首级,最少能给徐捕头捞到一个士族百户的爵位。
他之所以杀死同僚就是想独享功劳,而想杀林靖宇和方棠敬,当然是为了灭口,毕竟谋杀同僚知法犯法的罪名可不小,怎能让外人得知。
二话不说,徐捕头睁着猩红的眼睛挥刀便剁向方棠敬,他认为只要搞定了方棠敬,林靖宇这小泥鳅也翻不起什么浪来,所以一刀比一刀狠。
方棠敬迎着徐捕头一浪快过一浪的刀芒,心中暗自叫苦;以前自恃沙河帮势大随意欺压这些底层公门武者,可谁又曾想过他们的厉害?
如今徐捕头为了功劳连同僚都能杀,更何况一个过气的‘白纸扇’?方棠敬只能表面不屑的应对,实则暗自叫苦。
趁着两人狗咬狗,林靖宇既想开溜,可方棠敬抽了个空,手中骷髅头诡异光芒大盛,竟与徐捕头对战起来,而他却扑身冲向林靖宇。
“竖子哪里走?看老夫取你性命。”手掌一翻,一把折扇从袖中弹出,扇骨符文阵列闪动,方棠敬直取中路而来。
脸上的汗毛齐整竖起,感受到这凌厉一击,林靖宇发现方棠敬的修为较之前更高深了,若被击中说不得要脑袋开花。
狠狠的攥紧手心,惊怒的林靖宇很是恼火,这老狗一次次想要自己的命,打不过又逃不了,既然如此,拼着以命换命吧。
巷口拂来的微风扯动起了衣袂,林靖宇收刀入鞘,手中‘太保符’在识海精神力的牵引下预热、激活,鲜红的‘敕令’两字赫然出现在掌心。
半空中忽然降下一团‘雪花’,巷口的微风在烟囱效应下陡然加大,那团‘雪花’顺着风飘向了巷内,方棠敬正好一头扎进这团‘雪花’里。
“何人敢阴老夫?哇!”
一声闷响过后,方棠敬惨叫一声口喷鲜血,从‘雪花’里倒飞而出,狠狠的撞在巷内堆放的一些杂物上。
他躺在杂物堆上,无力的抬起手指着巷口的林靖宇,眼睛紧闭嘴巴微颤却说不出一句话,随即一扭头便昏死过去。
一个蒙着面巾的人从‘雪花’里钻了出来,他一把拉过林靖宇的手,在林靖宇反击之前,连忙低声道:“靖宇兄,祁学来救你了。”
从‘雪花’出现的那一刻林靖宇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,先前在护城河被疤癞子他们阴了一回;石灰粉入眼的感觉可不好受。
方棠敬做了十多年的沙河帮‘白纸扇’,竟然栽倒在这种小流氓的伎俩上,估计他昏厥前是又气恼又羞愧吧。
等到挥散开的石灰粉完全散去时,徐捕头用手捂着鼻子,提着滴血的腰刀走了出来,望着空荡荡的巷口,只能冷哼一声表示不满。
看着昏死的方棠敬,徐捕头蹲了下来,自言自语道道:“我说过,迟早叫你尝尝提刑司的手段……”
街上已经戒严,镇暴队和捕快们接管了城内,这种治安级别的戒严自然用不到军队,且议政使也不愿意让军方过多的介入城内事务。
蹿过几条小巷,周祈学拉着闭着眼睛的林靖宇躲到一间屋子里,确认没有人跟踪后才关上门来,呼出一口气道:“理论与实战还是有区别的。”
林靖宇微微笑道:“秀才哥急了也咬人啊!”说完,觉得眼角瘙痒,就要用手抓挠,却被周祈学阻止了。
“且住,石灰入眼不能乱动,一旦与分泌出的眼液交融就会发热,眼睛就会灼瞎了。忍一忍,我去找些菜油给你擦洗。”
事毕,林靖宇疑惑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巷子里?还有,你哪来的石灰粉?”
摸了摸头,周祈学有些腼腆道:“我爹是泥瓦匠,没事的时候我也帮着干点活。这不凑巧在那巷子附近做活计嘛,听到打斗声就跑过来见到你了。”
咋一说,林靖宇才发现周祈学一身短打衣饰,腰间还扎着几件抹泥灰的工具,完全没有课堂上儒雅的秀才哥模样。
两人叙了会旧,当说到林欣珉变成废人时,秀才哥还稍有些遗憾,直叹:“便宜这厮了,若不然这胯下之辱早晚得叫他偿报。”
有道是:人生识字忧患始。东玄境的寒门百姓并没有多少机会接受教育,没文化没本事,被欺压了也只能窝在心里。
而像周祈学这样的学子在开拓了眼界之后,会不断思考认知自己的人生和世界观,在实践中摸索着树立性格。
林靖宇的鼓励让他豁然开朗;人总要与形形色色的同类打交道,有时会很无奈的被迫接受一些强加在身上的事物。
可这一切都不要紧,风水轮流转,是人总有走背运的时候,只要时刻擦亮眼睛,迟早能找到机会给予仇家狠狠的一击。
闲聊时林靖宇得知,周祈学没有继续走武道一途的宗门考核,而是选择去炽铭帝国商业发达的东极吴越行省学习经商之道。
“帝国四域何其大也,只是商路不畅财货不通,白白丢掉大好商机。可笑的是帝国眼光短浅,只会在小民口中夺食,殊不知这商道之利何其巨也。”
面对林靖宇的疑惑,周祈学娓娓道来。
“再说了,武道一途讲究心性和领悟,修行至高深时需参悟玄机入道。而世间万物皆有道理玄机,所以,商道亦是道,并不影响我的武道修行。”
闻言林靖宇也陷入沉思,这是个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;陈伯以酒入道,舅舅林乾跃以军入道,程里长以宗教入道,而自己的道在哪呢?